被判尿毒症!歷經兩次頻死「中年又喪夫」 48歲女子「一人一貓一房車旅遊」繼續完成亡夫遺願

經歷過兩次頻死的深刻體悟,加上中年喪夫後,一名48歲的女子決定一個人繼續完成亡夫遺願,開房車四處旅遊,她的故事也在網路上流傳,發人省思!

王青有過兩次瀕死經歷:第一次是尿毒症毒素入侵大腦,產生幻覺,夢中的她變成了一隻大蜘蛛,趴在屋頂,俯瞰著自己的人類軀殼。第二次是家人給她尋求尿毒症的其他療法,停止透析一個月後,她突然喘不過氣,從床上滑到地上,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對家人喊,「去透析」。

示意圖來源:達志

這兩次她都活了過來,過起了背著筆記本電腦走走停停,旅遊、寫稿的生活。將近40歲的年紀,她認識了後來的丈夫,一個離過婚的散打教練,帶著一個上小學三年級的女兒。丈夫和她一樣隨遇而安,一樣及時行樂,他們一起健身一起追劇一起開著車到處玩。有他在,她就覺得安全,什麼都不用怕。王青說,那是她人生最幸福的六年。

幸福消失在2019年。丈夫猝死。在火葬場,她目睹了火化全過程,眼看著未能燒盡的腿骨在一個弧形金屬器具的碾壓下變成粉末。在深夜的海邊,她迎著風,荒腔走板地歌唱,任淚水恣意流淌;在酒店房間,她喉痛發燒,用雞尾酒送服感冒藥後昏睡過去。那是比尿毒症嚴重得多的劇痛。

那之後,王青用了很多時間收拾自己也收拾過去。接著,她帶著一隻叫「龍龍」的貓,開著房車上路了。

過去一年多,王青幾乎跑遍了整個中國。她把房車叫「喵屋」,駕駛座的坐墊上有卡通貓頭,床下是印有貓頭的門簾,背後是貓砂盆,房車側面和背後是閨女(丈夫和前妻的女兒)設計的貓咪車貼。房車外觀有划痕的地方,則被王青貼上了貓咪車貼。

示意圖來源:每日頭條

今年王青48歲,和閨女、龍龍,一起住在北京以東大廠的聯排別墅。

朋友們都說她樂觀。前同事蔡女士記得2001年初,當時20多歲的王青做完換腎手術回到單位,因為吃藥,她形容自己整個人腫得「滿月臉水牛腰青蛙腹,像個彪形大漢」。

「一個20多歲本來該如花似玉的女孩變成那樣,我們會聯想她將來可能度過孤苦無依的一生。」蔡女士說,但王青一直在盡一切力量救自己,「她現在有女兒,有房子有車,比很多同齡人得到的更多。」

王青說自己從來不是樂觀主義者,也並不覺得明天會更好,苦難會停止。她相信很多科幻小說中的價值觀,「地球是宇宙中的一個小塵埃顆粒,人類就是塵埃上面的一個物種」,人的悲歡離合不過是剎那一瞬,活在當下才是最重要的。等過段時間北方天冷了,她又會開著車往南方走,去溫暖的廣西或者海南。

以下是她的講述:

一人一貓一房車

去年秋天,我一個人開著房車去安徽玩了一個月。以前總帶閨女出門,年輕人愛睡懶覺,我還得照顧她吃喝。我獨自出行,按自己的速度來,節奏會更慢一些。但也要更謹慎,先檢查車上所有東西有沒有放穩,否則車一啟動就劈哩啪啦的。每天出發前,我還要看看電剩多少,要不要加水等等。

那次出行的前三個禮拜,我一直在爬山,這是我最愛的項目之一。在九華山遇上霧霾,居然拍出了仙山雲海的感覺。黃山我爬了兩遍,第一次爬完後,正好碰上下雪,就又去看雪景。後來在齊雲山腳的休寧住了一個禮拜,這個小鎮依傍著一條河,人少風景好,停車免費,買東西也方便。我每天早上起來跑跑步、遛遛貓、曬曬太陽,房車的日子過得很閒適。

2021年安徽休寧,旅伴「龍龍」

房車叫喵屋,是因為住著喵咪主子。我家兩隻貓,龍龍和肉肉,都是我親手接生的。肉肉膽子小,放在我媽家養著。龍龍膽兒大,每次都跟著我出遠門。龍龍在草原上散步,累了就回來睡在小桌板上,尾巴尖兒一翹一翹。他最愛吃的素菜是狗尾巴草。他會上樹,也落過水。現在他已經認識喵屋了,如果在外面受到驚嚇,會自己回車裡或者鑽到車底下,反正不會丟。

2021年在新疆伊昭公路,「龍龍」在駕駛座上發呆

買房車,是我和孩子她爸的共同心願。他在的時候,我們說好,以後等孩子上大學了我們就開個房車到處旅行。他後來走了,我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,才終於又拾起這個願望。

現在孩子偶爾還能陪我出去玩,但她以後上大學、工作,會有自己的生活,我終將是獨自出行偏多,所以買車的時候,主要是要考慮單身女駕駛獨自在外開車的安全問題。開車在外,經常有人說房車佔地太大,我一般很注意不要打擾別人,只有在房車營地或者空曠的地方,才會拖出外灶具,炒菜做飯。如果人多車多,我就老老實實只用一個車位,吃飯叫外賣或者在車裡用電磁爐做簡餐。

在外旅居,喜歡停車在有山有水的地方。圖為2022年在甘南拉尕山

即便再怎麼小心,有時候還是會遇到意外。一次在某景區停車場停了一晚上,第二天早上起來,發現出入停車場的半邊路因維修被刨掉了。剩下的半邊路坡很陡,手動擋陡坡拐彎溜車了,後車輪陷在被刨掉的土路。我連千斤頂換輪胎都不會,就只是會開車,後來是附近的施工隊和司機們幫忙給弄上坡的。

還有一次在川西川主寺鎮一家店鋪門口,我一倒車,沒注意停車位和店鋪之間有一個很高的台階,中間有一小塊凹陷地,「哐當」一下就下去了。那家店主人特別好,幫我疊了幾個大石頭,疊出一個台階來,我再一腳油門衝上來。

開房車這一年,還有一大感受就是,一定不要走爛路,一定要聽導航的。這次從川西回來,甘肅和成都都有疫情,我為了避開疫情,就沒走導航導的大路。從紅原縣到廣元,走了一條小路,結果是水毀路段,兩邊是峭壁和河道,路都已經陷下去了,積著水坑。洪水把路沖得特別窄,一次只能過一輛車,來往還有很多大貨車。幸運地安全到達縣城,我發現進城那片全是修車店,都是這路給養活的。

出門玩的時候,我會給自己找各種樂子。有一次在一個停車場,旁邊有一個巨大的水泥管子,人在裡面幾乎能站直。我是科幻迷,於是戴上一個淘寶買的外星人的面罩,爬進水管,拿電筒對著臉打光,出演走出蟲洞的感覺,閨女在旁邊一邊拍影片一邊直樂呵。也有駐紮在荒灘的深夜,因為害怕得失眠,三點又起床挪車到相對安全的景區——我承認有時候自己沒想象中堅強。

喜歡看科幻小說,戴上面罩、鑽進巨大的水泥水管,營造出外星人和蟲洞的氛圍

只要出門,就一定會有收穫,一些場景會永遠印刻在記憶中。去年七月在新疆,車跑著跑著就開始下雪,我慢慢在公路上開著車,一邊錄影片一邊歡呼,「這可不是在冬天啊」。還有一次,我和閨女停在藏區的郎木寺,看到喇嘛們紛紛爬下一個陡坡,很好奇上面有什麼,所以我們也去爬。艱難爬到頂,原來那裡是個山洞,掛著一塊破舊的哈達,我們又拉著一根大繩子慢慢走下來。

一個人的生活越來越簡單。在齊雲山腳下獨自住的那一周,每天跑步遛貓曬太陽,車裡有肉有糧,五天才花了30塊錢人民幣(下同),還包括景區的特價門票19塊9。一些深夜,我在房車裡打開水晶魔球燈,開始一個人的卡拉OK。

2022年,夜宿四川紅原縣阿壩黃河草原

無論開房車開到哪兒,我早上起來經常都會先跑五公里,晚上50個波比跳,我還愛游泳和爬山。幾乎沒人能看出來,我年輕的時候得過尿毒症,換過腎。這些年我一直熱愛運動,還想著以後能參加器官移植受者運動會。

腎病從小學就留下了病根子。小學五年級,我得了慢性腎盂腎炎,這相當於被判了「死緩」。休學一年住院治療,和一群腎病小病友們吃住在一起。醫院的飯不給腎病患者放鹽,很難吃,我們會溜出去買涼皮、肉夾饃。一層樓只有一個電視,男孩和女孩會搶著看不同的節目,直到「鐵血丹心」的音樂響起,大家才能一起和平地觀看郭靖黃蓉的故事。我們還會點酒精燈,用試管燒烤自己的尿液,根據渾濁程度來判定尿蛋白有幾個加號。

大多數時候很快樂,最不愉快的回憶,是打針,一等護士拔出針頭,抗生素就會汩汩地冒出來。

後來,家長接我出院去看中醫,又去看神婆。神婆的診斷結果是:某次去動物園的時候聽到了豹子的吼聲,結果嚇掉了半個魂兒。和醫生比起來,我還是更喜歡神婆,因為神婆不需要打針吃藥,整個過程輕鬆愉悅——每次去的時候,那個一臉慈祥、白白胖胖的老婦人先是對我念念有詞,然後點燃黃表紙繞著我轉圈兒、最後拿出一張白紙,抖來抖去在上面變出一點兒香灰供我舔食。

經過半年左右的叫魂兒和香灰療法,神婆說我已經痊癒。但實際上根本沒治好,多年後又以更嚴重的形式暴發出來。

回到學校,我順利度過初中、高中,大學保送到長沙電力學院(現長沙理工大學),大學畢業來到北京工作,進入北京市環衛局的一個下屬單位。雖然是公務員鐵飯碗,但我待了一年之後覺得太無聊了,正好碰上《北京法制報》招聘,我就去面試了。

1998年10月,我入職當實習記者,第二年順利拿到offer。正辦理入職手續時,查出了腎衰竭。

當時我正熱衷於採訪和寫稿,但身體總是越來越疲憊,爬樓梯都像在爬珠峰,呼吸困難。去醫院檢查,立刻被安排住院。醫生說,我小時候得的慢性腎炎一直在惡化。住院後,腎功能不全很快就惡化成了尿毒症。

2022年,在甘南扎尕那

治療尿毒症期間,我有過兩次瀕死的經歷。

第一次是毒素入侵大腦,產生幻覺。旁人說我臉腫脹得嚇人,任何親友都不認識了,一直在胡言亂語。夢中,我進入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,妖怪、巫婆、時空穿梭紛至沓來。夢中的我變成一隻大蜘蛛,趴在屋頂,看著底下自己的人類軀殼。

第二次是家人帶我尋求中醫療法。在停止透析、連續吃了一個月中藥後,心臟一直在衰竭。我時常感覺自己像一條被拖上岸的魚,大張著嘴卻吸不進多少空氣,躺下來則會加倍窒息。一天早上,我突然喘不過氣來。從床上滑到地上,似乎位置低一點兒氧氣也會更多一些,但窒息感卻不斷加劇。用最後一點力氣對家人喊:「去透析!」

家人叫了計程車,趕緊把我送去醫院。在車上,我眼前出現了一片濃厚的乳白色大霧,那其實是幻覺,當天沒有任何霧氣。到醫院我就昏過去了。三天以後,才從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醒過來。醒來的第一感覺是尾椎骨刺痛——躺屍三天,尾椎骨居然長了褥瘡。

後來才知道那次搶救,我被下了病危通知,醫生用了各種手段才救活了我。死裡逃生之後,我在醫院裡堅持定期透析,身體狀況漸漸穩定下來。

當時是2000年,我要做換腎手術,費用成了大問題。幸運的是,報社支持了五萬塊錢,腎源也很快輪到我。住院加上手術花掉了一半的錢,術後初期要吃大量抗排異藥,每月開銷都在1萬塊左右。

當時還沒有特病報銷,每個月的醫藥錢愁人。術後半年多,我重新上班,但單位正值轉型期間,效益不好,每月就1000塊錢基本工資。除了到處借錢,我爸退休後還去各處打工。

這樣的狀態持續一年多,直到原單位被另一份報紙兼併,工資恢復正常。到新單位後不久,我開始負責健康版,跟藥企直接聯繫上,拿藥便宜一百多塊一盒,藥費輕鬆不少。再後來,我平時吃的一種藥終於被納入醫保,藥費不再是負擔了。到現在,三個月7000多的藥費,自付只要200多塊錢。

從2000年換腎到現在22年,我每天堅持吃藥,身體比一些同齡人保持得還好。

我的養生理念就是隨心所欲。我不忌口,很多腎移植術後患者忌憚的雞湯,我照喝;他們可能不敢運動,但我愛蹦躂。在我看來,心情愉快是最好的養生藥。我也不太愛跟腎移植患者病友們玩,這會讓我想起自己是一個病人。

最開心的六年

2000年之後,腎病恢復得差不多了,我的工作轉向了專職寫評論,到點準時交稿,不用坐班,我就開始背著筆記本電腦到處旅遊了。我買的第一輛車是奇瑞QQ,只花了兩三萬塊錢,我還養了只大狗。旅遊有時候帶著爸媽一起,有時候跟姐妹一起。

那時候愛玩,沒想過結婚,一直玩到三十八九歲,閨蜜們大都結婚了,在家帶孩子,沒人陪我出去玩了。2013年年底,認識了孩子他爸。當時他離婚三年多了,有一個正在上小學三年級的閨女。我倆剛認識時,他兼職教人散打,大部分時間忙著接送閨女上下學、給閨女做飯,也帶著孩子到處旅遊。

2007年,和自己的第一輛車。換完腎、身體恢復,自由自在地度過了長達十年的單身貴族生活

他天天掛嘴邊的話是,「那都不是事兒」。他的經歷很傳奇,十八九歲跑過馬拉松,拿過市級散打冠軍,當過「浙江村」的片兒警。因為打小偷打得太狠了,被開除出警察隊伍。後來他還開過小公共汽車,當過保安,開過計程車。

雖然我倆文化水平有些差距,但是三觀特別一致,對人生都是隨遇而安、及時行樂的態度。在一起一年,都覺得挺合適的。2014年4月1日,一個愚人節,我們領證了。之所以選這個日子,是因為我覺得好玩,發朋友圈讓大家真假難辨。

和他在一起的六年是很快樂的,而且很可能是我一生中不會再有的幸福時光。六年間我很少枕枕頭,大多是枕著他的胳膊入眠(以至於頸椎病加劇)。他的臂彎和笑容都特別溫暖,讓我變成一個黏人的小女孩。我們一起健身一起追劇,吃掉許多東西再做運動消耗掉。孩子所有的寒暑假,我們都是到處自駕旅遊。

大陸省份都有我們的足跡,東南亞也基本都去過了。有一年去東北,沿著中國地圖上的「雞頭」整個走了一圈。我們經常慢悠悠到處玩,自駕開到口岸,把車停在邊境線上,走陸路出國旅遊。滿洲里、黑河可以去俄羅斯,雲南的磨憨口岸可以去寮國或者緬甸。玩幾天或一禮拜,再從陸路口岸回來,繼續自駕,慢慢晃著回家。

每年孩子的寒暑假,一家人都在外旅遊。2014年冬,在寮國光西瀑布

我記得馬來西亞的停泊島水質特別乾淨,我們待了好多天。每天浮潛、在沙灘上曬太陽和跑步。從那以後我臉上就長曬斑了,黑了好幾度,但是玩得特別開心。

2015年在馬來西亞停泊島,每天在沙灘上跑步、在海裡浮潛,曬黑了不少

他是我的司機兼保鏢,有他在,就特別踏實,在哪兒我都不會覺得害怕。從霍林郭勒去阿爾山那次就像一次冒險。我看地圖上的線路,前面有一條大路,但是要繞出去好幾百公里,還有一條小路,他就問路人,能過去嗎?人家說能走。我們就開始走。結果路越走越爛,但是再掉頭回去還是爛路,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。

邊防公路一米一個水坑,車開著開著就熄火了。我們下車檢查。一開車門,「嗡」地被蚊子包圍。他想了個辦法,把車掛在二擋,我們推車,他猛的一給油,繞過電路系統、啟動油路系統點火。車隨時有可能熄火,所以不能停下來。到收費站的時候,他降速,我先跑下去把過路費交了,讓人抬起杆子,他趕緊開車過去,我再跑回車上。

當時覺得跟噩夢一樣。路很荒,兩邊是原始森林和大草甸子,車已經一塌糊塗,完全沒心情看風景。電子儀錶盤一直顯示系統錯誤,但是車還在往前跑。天黑之後,有野獸的叫聲從遠處傳來。等我們到阿爾山,已經是晚上12點。第二天去修車店換了一個電瓶和一個輪胎。修車師傅笑我們說,你們一輛旅行車居然敢走這條路。

丈夫開過出租、小公共,駕駛一向大膽。圖為2014年夏天去往阿爾山的途中碰上爛路

車修好之後,我們又上路了。阿爾山,滿洲里,室韋口岸,漠河,北極村,又從黑河去了俄羅斯的海蘭泡。

現在我自己獨自出行,也會去我們以前一起去過的地方。一轉眼,他已經去世好幾年了。

2014年,在漠河北極村。丈夫去世三年多,女兒現在已經上大一了

「我根本不樂觀」

他是2019年走的,很突然。

那天一大早,他精神奕奕地出門打羽毛球,我剛在家收拾完屋子沖了杯咖啡坐在窗前,突然電話鈴響,那邊有人哭著說,他在球場猝死了——沒想到上帝和我開起了玩笑,這段起始於愚人節的婚姻僅僅維持了四年零九個月。他的身體那麼強壯,還異常愛惜自己那根異軍突起的眉毛,說是根「長壽眉」。

我忘了自己是怎麼開的車,瘋了似的一路飆車到急診室。醫生已經放棄了搶救,說是心源性猝死。最後一次,我長久地撫摸他的臂膀,即便醫院裡暖氣很足,他結實的身體已不再溫暖。送他的遺體火化的時候,我全程目睹了整個火化流程。

在此之前,我並不知道火化不能直接將一個人燒成灰燼。當工作人員開始碾壓他的腿骨時,我好像在心裡發出了一聲驚叫,但其實又沒叫出來。看著他的腿骨在一個弧形金屬器具的碾壓下變成粉末,我自己的腿也跟著痛入骨髓。奇怪的是,後來這種疼痛感持續了整整一個星期。

他走之後大約四個月的時間裡,我都感覺自己行走在一片荒蕪的廢墟中,不論是在繁華的街道,還是在嘈雜的超市,好像喪失了生活的實感。

2020年,買房車之前,帶著肉肉和龍龍在貴州露營

他離開的時候是在隆冬。早春,我一個人去了廈門,希望通過旅行排遣沉鬱。在曾厝垵,我對薑母鴨食不知味,默默垂淚;在深夜的海邊,我迎著料峭春風,荒腔走板地歌唱,淚水恣意流淌;在酒店房間,我喉痛發燒,用雞尾酒送服感冒藥昏睡過去。

最後是在鼓浪嶼,我穿著一雙磨腳的新跑鞋環島跑步一圈,被腳跟的水皰和紫黑的腳趾甲緩解了心痛。現在想想,這就好比身體特別難受的時候,人的關注度落在具體的疼痛上,反而心裡就不那麼難受了。

那年五一前夕的第二次旅行,我開始真正好轉——旅行中,我又注意到雨後初晴的嵩山三皇寨霧氣升騰,一簇簇指向天空的書頁岩如利刃般在藍天與霧靄若隱若現,野桃花、野杏花在幽谷中綻放。暖陽與清風,讓我的心再度變得柔軟。

雖然他不在了,但可愛的地球還在。我找回了自己,找回了活著的樂趣。我早知道生活本無意義,你賦予了它怎樣的意義,它就有了怎樣的意義。

丈夫去世後,一點點尋回生活的意義。2022年在四川阿壩蓮寶葉則

之前他在的時候,我們商量好,孩子上大學之後,買一輛房車去旅遊。2020年孩子上高三,學校因疫情不讓住校,我們就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房子。又因為疫情再度停課,房租打了水漂。購買房車終於提上了日程,孩子高三這一年,我想著房車可以當移動學區房,孩子上大學後我可以按照原計劃去浪遊。

買了房車之後,周一到周五閨女住校,我就在京郊開著房車玩。如果學校要放假補課,不許住校了,我就開著房車,停在學校周圍的停車場。她讀高三的上學期,我還在一個村委會宣傳部上了一段時期的班,把房車停到村委會的空地上。

以前,有他在,就有足夠的安全感,現在自己出去,是另外一種心情了。帶著貓,帶著女兒,更得注意安全。每次停車之前得觀察周圍的環境,還得是不太荒的地兒。

2022年夏天,在成都參加房車司機大會,和女兒的合照

他去世之後,閨女選擇跟著我生活。我和她親媽關係也處得不錯,她性格開朗利索,大大咧咧的,去年我們三個人一起去了新疆玩。有時候我跟閨女開玩笑說,你爸在的時候我們是一家三口,你爸不在了,又替補進來一個家人。

我二十多歲得尿毒症、四十多歲中年喪夫,現在快五十歲了,還在路上,不斷出發。或許我的前世是個吉普賽人,只有在不停浪遊才能覓得靈魂的安寧。很多人說我樂觀、勵志。但其實我根本不樂觀,我不認為災難會過去,明天會更好。

我是個科幻迷。從最早的中國科幻鼻祖《小靈通漫遊未來》開始,到前蘇聯的科幻小說、美國科幻三大巨頭,我最喜歡阿西莫夫,《銀河帝國衰亡史》看了四五遍。最好的科幻小說,都是在用宇宙觀貼近哲學的三大基本問題——你是誰?你從哪來?到哪去?我的終極理想就是寫一個特別棒的科幻小說。

我相信科幻小說所說的,宇宙是一個高維宇宙的投影,人類文明只是宇宙永恆黑暗中的一個閃電,世間一切都如夢幻如泡影。人生短暫,什麼事都不值得計較,很多東西也都沒有意義,能好好活一天就算一天。

參考來源:今日頭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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