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過家教擺過地攤!山中少年爆紅後「選擇回到家鄉」 父母早已離去「他親手造90坪花園」反璞歸真

一但功成名就之後,你最想做什麼?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屬於自己的完美答案!而以下這位青年,身為少數民族身分的他,離鄉背井到大城市闖蕩多年,最終靠著音樂天賦成名,看似前途無量,但他第一時間卻做出了出人意料的選擇:暫時放下一切並回到家鄉。

我是流水,故鄉是源頭。

大陸歌手莫西子詩,,四川彝族人,在彝語裡,他的名字是「太陽光芒」的意思。

大學畢業後,莫西子詩像眾多試圖走出山中的人一樣,縱身跳進了外面的世界。

2006年,因為學過兩年日語,莫西被一家日資企業找去上海做翻譯,一年後又獨自漂去北京。

在這樣巨大的城市裡,他不挑剔地謀生,做過日語導遊,當過幼兒家教,甚至擺攤賣過手工藝品,最困難的時候,每天吃黃瓜和大餅度日。

在北京,他最喜歡的地方是野孩子樂隊的樂手開的一家雜貨鋪,叫「在別處」。第一次鑽進去時是一個冬天,莫西裹了一條大圍巾,被馬雪松形容為「很像一個日本人」。

那天恰巧,店裡放了一張彝語的專輯,其中有一段口弦(彝族樂器,又稱「響篾」,薄竹片或銅片製成,演奏時左手將口弦簧牙靠近嘴唇,右手指彈動弦片產生音韻)的聲音,莫西仔細聽著,瞪大了眼睛。

那是他第一次,在陌生的地方如此精準捕捉到了來自故鄉的信號,僅是在空氣的振動中便感受了一次磅礴的共鳴。

那一年北京的冬天太冷了,冷到讓莫西覺得生活也變得費勁起來,時常在想,要不要就回家了呢?

他來到店裡,垂頭喪氣地坐著。

樂手馬雪松打氣又調侃似地說,莫西你別頹了,你彈琴給我唱首歌。

莫西沒有多想,抱起了琴,望向店外人來人往,在那樣寒冷的天裡,很多人都還推著小車討生活。

彈著彈著,電光火石一般,突然詞和旋律就都從口中自然地流淌了出來。

那是莫西子詩創作的第一首彝語歌謠,也正是被翻唱後爆紅的彝語歌

:「風起了,雨下了。蕎葉落了,樹葉黃了。時光流轉,歲月滄桑……不要怕,不要怕。」

毫無音樂基礎,卻即興創作出了歌來,這是作為彝人的音樂天賦嗎?

莫西子詩想了想,只誠懇又淡淡地回答,村裡的彝族人沒有什麼音樂的概念,那就是他們生活的一個部分。

所以他創作時也帶著虔誠和剋制,僅像是把從小在山林間玩耍時耳朵搜集的流水、鳥鳴、山風等原始的音符,在思緒萬千的腦中再重組加工了一次。

但這一切也不是毫無預兆和因果。

早在1993年,當地第一支少數民族原創音樂組合「山鷹組合」正當紅之時,回到涼山參加了一次活動,他們瀟灑地坐在草地上用手撥動吉他弦時,同時也撥動了一個少年的心。

「當時完全一下就被吉他的聲音震住了。太美妙了。」

得知師兄家裡有把破木吉他後,他便跟著一起玩,兩人彈琴、唱歌,也因此總是不去上課。

2014年,長大後的莫西子詩抱著吉他站上了熱門綜藝的舞台,將自己的原創歌曲唱得熾熱真誠,也唱得撕心裂肺,也順帶唱紅了自己。

在學著成為一個職業音樂人的同時,莫西並沒有失去自己的粗礪和野性。

名和利,只是通向自我實現的一扇門。

他試圖參照動人的樣本,探尋自己民族音樂的更多可能性。

他也覺得自己製作專輯的速度很慢,甚至每被問起時都覺得不好意思,但時間卻總是快到幾年一晃就過去了。

2014年的全彝語專輯發行,石破天驚,再往後推出已是四年後了。

故鄉一直是他創作的母題,用他的話說,是「寫不膩的」。

但為什麼是故鄉?他聽過很多人這樣問,也問過自己很多次。

沒有什麼宏大而深刻的原因,離鄉而思鄉,這是漂泊之人的宿命。

「山谷、微風、樹林、炊煙、曠野、雲、蘑菇、溪流、稻草、羊群、小草、飛鳥、野果、蛙鳴、月光、燈火、老人、星星、知了……」

都是那麼具象的寫意,氤氳飄入夢裡時,莫西昌能感覺到自己的頭顱正枕在故鄉溫和的土壤上。

寫《媽媽的歌謠》這首歌時,那時候還沒填完詞,但只要一哼起旋律,莫西便會淚流滿面。

他想起自己在涼山州螺髻山下度過的童年。每到下課後就鑽到林子裡面,打鳥、奔跑、捉迷藏,經常忘了回家吃飯。

黃昏夜色中,媽媽就會用彝語向著遠方大喊:乖乖,回來吃飯了。

「當你長大後,她便不可能再去這麼稱呼你,好像有些東西只能在心裡留著。那種刻骨的感覺,是特別讓人心碎的。」

後來他在歌詞裡寫道:流水哦,你一路匆匆,要去哪裡,為何帶著這麼多的憂傷。媽媽,我願你是腳下的每一寸土,讓你輕輕,踩在我背上。

2009年和2015年,父母相繼離去後,莫西子詩覺得自己再也沒了落腳的地方,他徘徊在北京和大涼山,那些原本順著生命一同生長的東西,似乎永遠停滯在了時間的對面。

去外面看世界,是為了更好地回到故鄉

一支自稱「諾蘇」的彝族部落,從遙遠的古代漫遊而來,棲居在這個後來叫涼山的地方,而使得這片沉默而神秘的土地成為了如今近四分之一彝族人的故鄉。

詩人蔣藍在為《涼山紀》這本書作序時寫道:納須彌於芥子,藏日月於壺中,風物更蘊藏著一時一地民眾的哀傷與眼淚。

很長一段時間內,走出大涼山,對於多數當地人來說,往往意味著走出貧窮。

但當故鄉成為歌曲中吟唱和讚頌的對象,貧窮會被消解或浪漫化詮釋嗎?

莫西似乎也並非沒有這樣的憂慮。

他每年都會回家好幾次,每一次都會驚詫於故鄉的變化和發展:交通更方便了,人們的穿著更時髦了,有很多裝修考究的商家小店開了起來。

但與此同時,它也變得更陌生了。

莫西發現,現在很多彝族小孩已經不會太會說母語了,人們也在精神層面沒有依靠,「就好像忘記了自己是從哪裡來的」。

紛繁的、不經篩選的現代信息正在猛烈衝擊古老的文明。

故鄉已經長進心裡了,源源不斷給予莫西養分與慰藉,與此同時,他也迫切地想要為家鄉做些什麼。

大概從幾年前開始,一個名為「荒原計劃」的點子便日夜縈繞於他的腦中。

這些年,莫西子詩逛過不少創意園區,也先後去了北京的單向街,南京的先鋒書店,成都的新山書屋…

這種將書店和文化藝術公共空間相結合的「玩法」讓他覺得眼前一亮,也意識到西昌好像就是缺了這樣一個文化氛圍很純粹的地方。

不僅是圖書館,還要能喝咖啡,能辦活動,更重要的是能讓人們坐在這裡靜得下來。

籌備的過程並不順利,他原設想將其落地在邛海邊,也想過選址在西昌市的白廟村,心想著它能承擔基礎的社區服務外,還能成為小型的文化基地。

但上山交通不便,嘉賓、顧客都不方便前往,索性推翻了想法。

但去年,事情有了轉機。

偶然的機會,他從政府的手裡租來了位於火把廣場入口左邊「阿惹妞藝術街區」裡的一個空間。

這裡原本是一間表演排練室,加上院子接近90多坪米。

午後,陽光會透過一大面落地窗曬進來,在水泥地上映出竹林斑駁的影子。

而另外一面牆上有幾扇窗,往外看,是在風中搖曳著的一排白楊樹。

或許就是這裡了,再也沒有更合適的地方。

在這之後的一年半時間,莫西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投入了這樣一個紅頂白牆的小空間裡。

每一天,生活的瑣碎都纏著他。

要跟著水電工一起看線路和水管,也要爬上梯子整理天花板的吊頂布,這兒的掃帚倒了,那兒的擺件歪了,都需要處理,但他忙而不亂,也不抱怨,只是事無巨細地接住這一切。

最先進來的是朋友們捐來的書,手工、建築、電影、詩歌、散文和小說,品類繁多,質量也很高。

這些書不止面向孩子們,在涼山,大人也是需要去看書的,要對藝術和審美有更多的接觸。

在擺放的時候,莫西突然覺得有些動容。好像那個飄了幾年的根,又有地可落了。

空間裡的很多桌椅板凳都是莫西去二手市買來的,幾把椅子背後寫著「東城教師活動站」,不知道它們如何輾轉過,但即使在時間的磨損下變得老舊,卻依然堅固耐用。

莫西很喜歡這樣的舊物。

山頂的雪還沒化完時,莫西還會和夥伴們上山挖野生植物,生長超30年的霸王鞭、金邊龍舌蘭、龜背竹…一一被扛回來,也為一同帶回了大山的呼吸。

它們有的精心種在戶外的一小方花圃裡,小一點的則種進花盆,擺放在貼近玻璃窗戶、能被太陽輕晃到的地方。

這個空間的一切,都以自然卻有序的姿態存在著,它不嚴格意義上像一個閱覽室,可以喝咖啡,也有可供舉辦活動的音響設備,但卻有讓人一坐下來就忍不住讀點什麼的衝動。

莫西將這裡取名為「米地書屋」。「米地」是彝語「非常好!」的音譯,是一種對事物的肯定和讚美。

看似有些自誇,但實際是想傳遞一種他崇尚的生活理念:讓我們放慢腳步,多稱讚身邊的人和事,發現更多的美好,更多的參與到閱讀和慢生活中,回到樸素自然的生活本身。

「米地」亦有「糧食生長的地方」的字面意思,意味著這裡接近土地和自然,是一個富饒且接地氣的精神家園。

「它是開啟涼山民間文化的一把鑰匙,在這之後,這扇門裡會源源不斷地有更多的養分進來。涼山還會有更多的可能性。」

沒有出新專輯的這幾年,米地書屋是莫西子詩用儘力氣,以另一種方式表達而成的作品,能超越精神層面,發揮出一些樸實而純粹的作用。他比誰都希望這裡好。

莫西笑稱自己好像越走越偏了。

但等到這裡的工作慢慢走向正軌後,還是會重新回到音樂裡面。

做音樂好像已經變得像吃飯那樣剛需,是一種「必須」。

在他的想像中,好像自己哪怕到七老八十了,也還是會在寫歌,還是會在唱。

自然的孩子

在每個不同時期,他會根據不同的心情嘗試新的東西,如果說「米地書屋」是開啟涼山民間文化的鑰匙,那麼對於莫西來說,「音樂」則是他開啟更廣闊精神世界的鑰匙。

這幾年,他陸續積攢了很多攝影作品,列印出來有厚厚一疊。有些是他隨手用手機拍的,有些是用相機記錄的。

雖然和音樂一樣是「半路出家」,但藝術顯然是共通的,莫西在拍照的時候有很好的色彩審美和敘事能力,山川、狂野、牛羊、老人、孩子…這些在莫西音樂囈語中存在的意向也同樣是他攝影作品的重要因子。

他計劃著出一本畫冊,名叫《自然的孩子》。

涼山的孩子們看到相機時很少會害羞,膽大的會湊上前做個鬼臉,膽小的就站在旁邊睜著大眼睛,好奇地端詳。

莫西看到它們,就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,想起那種對外面世界的渴望與強烈的求知慾。

在莫西的作品中,眷戀與隱憂是並存的。如同在代替每一個緊繃而被社會規訓的現代人發問:童年、原始和故鄉都終將消逝嗎?

如果是的話,那將這一切化為藝術的形態,興許能賦予更持久的活性,在一代人共同的記憶裡留存久一些。

陽光正充沛的時候,雨點突然密集地飄落下來,風也起了,岸邊的楊柳枝舞了起來,彷彿要揚起早春的柳絮。風和雨和陽光,融合得那麼自然,如此漫無目的地散步,是獨屬於這座城市的舒適。

剩最後一張膠片,拍拍你的故鄉吧!

他用得不是那麼熟練,但卻掌握得很快,小心而慢慢地撥轉撥盤,測光、對焦。

上好發條後,他通過取景器四處張望了一會兒,我隨著鏡頭的方向望過去,看向遠方的山巒。

此時天色漸暗,藍色變得深重,和山頂積雪的一抹純白交織,互相暈染。

就在失神的片刻,他按下了快門。

一周後,從沖洗店取回了膠片。

迫不及待開始找尋莫西子詩拍的那一張,卻發現他拍下的不是天空,不是山巒,甚至不是密叢,任何壯闊到能裝下或涵蓋「故鄉」的意象都不是。

僅是大家沒有留意到的腳下,在土地裡茂盛生長著的一小株草。

參考來源:今日頭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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